Delirium

2017 june, paris, france


我不是故意要在2017年6月27日下午5点37分点一杯鸡尾酒的。只是因为巴黎几个月来下了第一场雨,细丝样的冰冷的雨打湿了我的手提包,渗进了毛孔,钻进了呼吸,其中的一两滴滴在了那杯sunrise里。还是因为5点14分的时候恰好看见了一个身穿粉橙色短裙的金发女郎,而转眼便瞅见旁边的菜单画着一杯儿童画一样却无比诱人的鸡尾酒,和女郎的颜色一样。也有可能是因为天上的云像是翻滚着的棉花糖,让阴天的巴黎整个弥漫着一股香水一样的甜味儿。又是因为巴黎雨天路上各式的雨伞让我想起了Gustav Caillebotte那幅Paris Street; a Rainy Day,像一个流浪者一样散漫地穿行在巴黎街头的时候,偶尔会碰到和画里一样的房子,一样的青石板路。只是如果所有的人都穿着黑色的礼服衣帽,举着黑色的雨伞就好了。如果可以,考虑捧一束黑色的玫瑰。所以我点了一杯鸡尾酒,在交叉路口的椅子上打开了书,巴黎下雨天用酒配书,多么标签化的法国情节,多么喜爱标签化事物的我。可惜我不吸烟,不然就可以成为黑色电影里那些危险的女人,吞云吐雾升起的白烟后藏着带有杀机的眼睛,而后戴起那个时候男人的标志性礼帽,抬头后只见撅起的红唇。让人醉的不是酒,而是弥漫着烟酒味儿的情绪。

Châtelet转地铁1号线的路上有一个三分钟长度的电梯,我还记得前面站着的是一个背着两个斜挎包的女人,而黄色的墙从两侧飞过。电梯的地面上有两片踩扁的蓝色口香糖纸,有两厘米长的烟头,有几个红色的碎片纸,不知道这些碎片原先属于什么物品,也许是吃着甜品的小女孩不小心落下的糖纸,也许是杂志内页性感女郎红色内衣上撕下的一块儿,也许是巧克力的包装纸,也许拿着情人赠送的巧克力的女郎走在她不怎么熟悉的小女孩旁边,恰巧心情颇佳给女孩买了一根棒棒糖,自个儿捎走了路边的时尚杂志,走起路来也像模特一样笔挺着身躯,把狭长的电梯当做了T台。或者也许是我的幻觉,半梦半醒里不小心给它们上了色。

地铁里人挤着人,三个美国大妞围着中间的柱子有说有笑,超短裤配上花布衬衫,搭着试图美黑却漏掉肩带下几平方厘米白色的皮肤,混搭出奇特的加利福利亚式法国风味,而身后围着的是四个黑人大汉,混杂着美国大妞香水味儿和各式体味儿的地下铁,偶尔吹来一阵风,却掀不起裙子,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玛丽莲梦露。回头看到人群的缝隙里坐着一个橙色头发的中年法国妇女,她戴着比自个儿脸还要宽的橙色眼镜,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买来搭配自己的头发,可镜框下有两只看得见周围皱纹的眼睛,直愣愣地盯着我,仿佛她是这个世界的先知一样,想要看穿我的命运。可我的命运她怎么看得穿呢,毕竟混沌的精神世界里命运这种定数,永远都不可能统治时间线。后来地铁到站后,黑人大汉们走开了,换上了一对兄妹,看上去十岁不到的法国小孩面容总是像天使一样,有种带着毒性的吸引力,尤其当我的眼神落户于女孩脸上时,她微微牵动了嘴角,作出一个神秘诡异却又友好的微笑,像没有眼神光的Amélie Poulain。

路边有一个拉手风琴的男孩。合着四三拍的节奏,合着下不起来的细雨丝,总有种下一秒就可以顺手拉着身边的陌生人起舞的冲动。我喜欢手风琴的声音,我也喜欢没有声音。因为脑海里有歌,所以整个世界都被配上了音乐、节拍和情调。

可惜我的身上没有零钱。